
我大概是一个充满不幸的人,出世的时候,妈妈难产去世了。我三岁的时候爸爸再娶,她谈不上多喜欢我也没有不喜欢我,小学五年级的时候爸爸也因为车祸去世了。家里就只剩下我和后妈两个人。也是从那个时候起,后妈变得喜怒无常起来,她开始不做饭,不洗衣服,完全不是爸爸在时的样子。邻居说"蔓蔓,你要学会讨好你后妈,她如果跑了,肯定会把你爸的赔偿款卷走的!"
那个时候,我每天起来必须要先去放鸡,喂鸡,喂猪,做早饭,打扫干净院子才能去上学。下午放学回来得做饭,送去地里给她。如果晚了,或者咸了淡了,对我动辄非打即骂。寒冬腊月,我也必须去河里洗菜,洗衣服,手指冻得通红,经常连笔都握不住。这个时候,她都是坐在家里看电视,或者吃着我做好的饭。自从爸爸去世后,我再也没有穿过新衣服,再也没有拿过一分钱的零花钱。衣服都是邻居家姐姐穿小了不要的,偶尔吃到的零嘴儿,就是别人给的。我开始捡瓶子藏起来,等到收废品的人来了卖掉,把钱存起来,平时买笔买本子用。
那个时候,我发誓一定要出人头地,离开这个家,再也不回来。事实上,我也确实做到了,无论是初中还是高中,我都以优异的成绩毕业,连学费都是政府补助的。那个名义上是我妈的女人从来没有对我有半分关怀,年幼时,我甚至盼望她就卷走我爸的赔偿款跑掉,离开我的世界。自从我上大学后就再也不曾回过那个家,也没有联系过我名义上的那个妈。虽然那个字我从未对她开口讲过。
在爸爸去世前,她很温柔,会抱我,会哄我,会偷偷给我买零食,每次出去都会给我买衣服,爸爸去世后,她再也不曾给过我一丝温暖。除了每年冬天冻疮复发,我也很少想起她。大学毕业后,我留在了这个城市,从基层干起,我有能力,也能吃苦,很快从实习生变成了正式生,并且在短短三年内,就一跃成为管理层。住的地方也从潮湿的地下室再到合租的公寓再到自己买的二手公寓。有时候也会接到她的电话,让我回家看看,可是我都以忙为借口推了!最后一次接到她的电话,她跟我说对不起,让我以后好好照顾自己。
不久后一天,我意外地接到了那个经常送我旧衣服的邻居的来电,让我去参加后妈的葬礼,我很意外,她才不到50岁,犹豫再三,我还是去了。她的后事很简单,一把火烧掉了,我就跪在那,我以为我会特别恨她,结果我发现我没有一丝情绪波动,没有恨也没有不舍。突然,有个老人把我推倒,说我是拖油瓶是扫把星。我认出她是我后妈的母亲,曾经来劝她改嫁,她不愿意,这老太太大概把原因归咎于我了!
处理完葬礼,我回去收拾东西,打算把房子卖了,我想我以后也不会再回来了!收拾东西时我看见了一本日记,本着尊重人隐私的心思,我没有翻动。准备收起来,手一滑掉在了地上,我看见了份病历,是后妈的,脑瘤晚期,日期在13年前。我又翻开了那本日记,我早已泣不成声。我才知道当年后妈得了脑癌,爸爸去给她买药,回来出了意外。那肇事司机也逃逸了,家里根本没有拿到一分的赔偿款,她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死,她担心她死了我没人照顾,就对我严厉一些,却没想到我心里对她充满了恨。她希望我尽快成长到能照顾好自己,这么多年,她不是因为懒,而是病重的根本干不了活。她为了我读书,放弃了治疗,可是,直到她死,我都不肯原谅她,让她一个无助的离开人世,可我到现在才明白她那沉甸甸的裹着恨的爱。
